一位禁毒民警的博弈论

作者:罗波 杨成林    来源:云南省公安厅新闻办公室    2023-06-24 09:04:30
报道:杨成林 刁燕燕 张艷全 蒋荣生 夏万举特约记者 杨丽萍 罗珺 王胜 刘宝昌报道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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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      “毒品案件侦查,一开始什么都没有,没有线索,没有现场,没有被害人,面对一团空气,你要去找线索、搞经营,从无到有,慢慢地,事情开始有形状,从一个鹌鹑蛋大小,变成一个篮球大小,你觉得可以了,好,组织收网,一网打尽。” 临沧市公安局禁毒支队毒品案件侦查大队大队长老海(化名)说。

       老海,中共党员,200212月参加工作,现任临沧市公安局禁毒支队毒品案件侦查大队大队长。21年来,老海始终战斗在禁毒侦查一线,参与、指挥侦办多起具有全国影响力的禁毒大案,先后侦办毒品案件340余起,抓获犯罪嫌疑人530余人,缴获毒品19.7吨、毒资9500余万元,抓获公安部列捕的毒枭、重大毒贩187名。因业务工作成绩突出,老海荣立个人一等功一次、三等功三次。

“缉毒是高级侦查学。”

       “毒品案件要民警干了才有,你不去侦查,什么都发现不了。”老海说:“在茫茫人海中寻找对手,这是一个从无到有的过程。”

       一个典型的“从无到有”的毒品案,怎样开始,如何结束?

       “比如蜂箱藏毒案,一开始我们只有一条线索:境外一男一女在大肆收购毒品,准备贩入临沧境内。除此之外什么都不掌握。”老海说,根据这一线索,支队最后缴获了269.7公斤毒品。

       老海说的蜂箱藏毒案,发生在20042月。临沧公安禁毒部门确认情报后,成立了专案组。一堆问题摆在专案组面前:毒品的具体数量是多少?毒品买主是谁?毒品隐藏及运输方式是什么?毒贩内部的组织和运作方式是什么?

       这些问题可能会有答案,也可能没有答案。一条线索能给的信息太有限,事情还没有形状,模模糊糊若有如无在漂浮。专案组民警知道,肯定存在一个点,只要找到那个点,这些问题就会有答案,而这些答案,会框出案件的形状。

那个点是什么?

       专案组分析,既然毒品很多,运毒工具必须是车,封控边境线,拉网排查运输工具,可能会找到案件突破口。随后,老海跟着专案组前往边境一线,调查走访、摸排布控。

       经过30多天的调查摸排,专案组终于发现了线索。在耿马至孟定20公里处的南天门,两名浙江籍“养蜂人”很反常,这里没有养蜂必备的水源和花源条件,入春时节蜂箱也不能长途搬运,而且当地村民说,这两个人刚从外地运蜂箱来这里。经过调查,专案组确认两名“养蜂人”正是毒品接货人,他们以养蜂为掩护,窜到边境一线,准备用蜂箱将毒品运往内地。

       案件有了形状,接下来的工作,就是根据案件呈现出的线条,延展、扩大,把案件固定住,等待最后的收网。

       两名毒贩“养蜂”的地方山高人稀,没有合适的侦查隐蔽条件,如何密切监控“养蜂人”的动向?经过研究,两名侦查民警化装成卖西瓜的小贩,戴着草帽穿着拖鞋,开着装满西瓜的手扶拖拉机,来到附近村庄,一边卖西瓜,一边摸清“养蜂人”的虚实底细。

       不到一天,满满一拖拉机西瓜就卖光了,“养蜂人”却没有动作,怎么办?选好有利于观察的地点,侦查民警佯装返程,驾驶着拖拉机撞向路边的岩石,制造出车辆肇事的假象,然后找出工具修起拖拉机,时刻注视着 “养蜂人”的一举一动。

       又过了一个昼夜,一辆货车驶来,拉着蜂箱离开。就是现在!毒贩行动,专案组收网,4名毒贩被抓获,在298个蜂箱中,民警查获海洛因752块,重计269.7公斤。

为什么说缉毒是高级侦查学?

       跟刑事案件、经济案件不一样,毒品案件侦查是事前而不是事后,要靠民警主动去发现。“毒品案件就摆在那里,你不找什么都没有,你深入侦查,总会有发现,这就是高级侦查学。”老海说。

“干禁毒工作,要找到那把钥匙。”

       2002年,老海从云南公安高等专科学校(现云南警官学院)刑事侦查专业毕业,分配到临沧市公安局禁毒支队。

       来到禁毒岗位,老海做的第一件事,是整理档案。禁毒支队历史悠久,办理的案件不计其数,从1982年第一支禁毒队伍成立后办的第一起案子,到自己参加工作的最近一起案子,老海把这些手写的信签纸一张一张粘到A4纸上,胶水干燥的过程,足够他把纸上的内容阅读几遍。三个月,整理完20年的毒品案件卷宗,“禁毒”这个概念变得具体,老海发现,在那些手写的信签纸上,前辈的办案思路就隐藏在字里行间。

       老海的师父,是临沧市公安局禁毒支队的老支队长。整理完档案,师父交给老海一台照相机、一本笔记本,让他把边境线走一遍。1件雨衣、2双胶鞋,这一走就是三次。第一次从孟定到南伞,途径河外、老鹰山、绿荫塘,走了10天;第二次从孟定到芒卡骂落;第三次从南伞到永德大雪山,1个多月才走完。

       一路上,经过小道、路口,老海拍照、在笔记本上做标记,遇到老乡、进了村子,老海主动介绍自己:我是谁在做什么,找话题跟老乡聊天。师父对老海的要求是:到了老乡家里,能跟老乡聊半个小时的庄稼和农事。

       拨开绿油油的水藻,趴在死水塘边喝水;在老乡家里留宿,睡在刚脱完粒的玉米芯堆上,下半夜老鼠在屋顶上跑……三次边境之行,苦吃了不少,收获也很多。卷宗上熟悉的地名,实地走一遍,感受又不一样。

       毒贩为什么走这条路?当时为什么在这里收网?站在案发地点,老海感受到了前辈与毒贩博弈的精彩,那是一种叫做“侦查谋略”的东西。

       三次边境之行,也让老海形成了“一线工作法”的缉毒方法论,在以后的很多年里,他坚持深入基层一线,与基层战友面对面交流案情,在边境一线实地侦查办案。

       三年过去,这是老海被动学习的三年,也是他飞速成长的三年。经常羡慕同事有线索有案子的老海,很快就有了自己的第一个案子,一位走边境线时认识的老乡,给他提供了  一条线索,顺着这条线索,老海侦破了案件,缴毒1.4公斤。案件不算大,毒品不算多,但这是老海第一次自己接到线索,自己办的案子。

“禁毒工作单靠热情干不好,找不到那把钥匙,你永远进不去那扇门。”老海用三年,找到了钥匙,推开禁毒的门,书写自己的故事。

“毒品案件侦查,本质是博弈。”

       整理卷宗的经历,让老海养成了思考案件的习惯。除了总结每一起案件的经典之处,他还喜欢与毒贩换位思考,只有知己知彼,才能征服对手。

       在缉毒一线战斗多年,老海不仅是与毒贩斗智斗勇的战斗员,而且是案件侦查领域的指挥员。

       一分钟前过去的车辆,车牌号可以背下来,这是在禁毒战场战斗多年,老海落下的“职业病”;思路清晰,思维敏捷,临场决断强,敢于下达“短平快”的命令,这是为了适应指挥员角色,老海对自己的要求。

       禁毒工作的本质,是禁毒民警与犯罪分子拼上性命的博弈,是一着不慎满盘皆输的你死我活的斗争。博弈过程中,夹杂着侦查手段的使用,侦查谋略的比拼,试探与反试探、侦查与反侦察,脑力的对决与体能的较量同时进行。站在指挥员的角度,禁毒工作什么最重要?安全最重要,节奏最重要。

       在老海获得一等功的那起案件中,他是指挥员。当时,敌我双方隐匿在边境的胶林,对方地势高,我方地势低,中间隔着一条小河,开阔的河谷地带没有障碍物,对方携带毒品400余公斤,我方荷枪实弹,要不要抓捕?老海判断,运输大量毒品入境,对方携带武器的可能性很高,对方高我方低,一旦开火我方必定出现伤亡,在不确定对方是否携带武器的情况下,我方不能行动。在紧张的对峙中,后方战友传来准确线索:“毒贩为了保证毒品顺利过境,配备有武器。”

       安全第一,在胶林抓捕的方案排除了,可毒贩一旦进入边境,抓捕工作的难度将成倍增加,怎么办?

       老海实时掌握着毒贩的动向,等到毒贩在准备入境的路口,换装、卸枪、把毒品搬到皮卡车上时,老海和战友们一拥而上,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完成抓捕。

       清点完毒品,老海直奔医院,他的胃痛了一下午。医生告诉他,可能因为高度紧张,他得了胃痉挛。

       临沧禁毒41年的历史,前20年以卷宗的形式在老海面前展现,后21年,老海参与其中,在一场场与毒贩以命相搏的战争中蜕变成长。禁毒民警不靠年月日计时,支撑他们时间概念的,是办理过的一起起大案要案。4015071122,一连串数字的背后,是老海的21年。

       21年的禁毒战争,不可避免地在老海身上留下痕迹,他坦然接受战争的塑造,调整每一次呼吸,让自己与这场战争保持同一个频率。

       “我必须比毒贩更周全更缜密,比他们多想几步,比他们更有谋略,这样才能赢。”这就是一位禁毒民警斗争多年,摸索出来的博弈论。

       “临沧的地理位置不会变,我的工作职责不会变,禁毒是我的事业,我热爱它。”老海说。

 

通讯员:朱子桢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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